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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門縫里看戲

            發(fā)布時間:2023-02-24 09:46:00來源: 光明網(wǎng)-《光明日報》

              作者:卞毓方

              閑來重溫陶淵明的《桃花源記》。“林盡水源,便得一山,山有小口,仿佛若有光”,五柳先生的想象力使我豁然開朗,我沒有跟他“舍船,從口入”,而是折回頭,走進另一條時間隧道。

              那年頭,我五歲半。

              此前不久,祖父帶我看過一出京戲《失空斬》。幾年后才知道,演的是《三國演義》的《失街亭》《空城計》《斬馬謖》。當時卻懵懵懂懂,不明白啥叫“京”,啥叫“戲”,三國人物為啥長成、穿成那個模樣,講話為啥總裝腔作勢,平常為啥在街上看不見他們,難道是單獨住在一個叫三國的地方?一切都云里霧里,稀里糊涂。

              心頭癢癢,覺得太玄妙,太神秘。

              很想再看一次。那是另一個世界,燈光燦亮,景色輝煌,人物相貌齊楚,氣宇軒昂,一動一靜、一言一語都像是在天國,絕不是我們所在的人間——正因此,要看就得付費;正因此,票再貴也有人爭著買。平日瞅那些看過戲的,逢人就得意揚揚地炫耀,似乎打劇場坐一坐,自己也成了舞臺人物。

              祖父啥時再看戲呢,天曉得。我是小孩子脾氣,上午栽樹,下午就想吃果子。

              戲票分三等,我記住了,最便宜的是五分錢。

              對于窮人,五分錢是什么概念?不清楚。

              我也不覺得我們家特別窮,左鄰右舍,看上去都差不多。

              是日午前,天朗氣清,母親在屋后小洋河的碼頭洗衣服。

              我站在后面哼:“我要五分錢,我想看戲。”

              母親摸摸口袋,又縮回手,不同意。

              不給我就不走,一直站著磨。

              母親是疼我的,每當我和大姐、二姐鬧別扭,母親不問青紅皂白,總是站在我這一邊。

              這天,母親洗完衣服,卻頭也不回,徑自走了。

              斷念,知道這戲票是買不成了。

              午后,我到底不死心,又一個人跑去劇場。

              劇場在小鎮(zhèn)的中心,正門朝北,有人查票。大人可以免票帶一個小孩,所以已經(jīng)有一幫小孩在門口混,訣竅是見人就堵,一個勁地喊“爺爺”“伯伯”,然后扯著人家的胳膊,大搖大擺闖進去。

              瞅著眼熱,但學不來。

              南門,即后臺,也有人把守,剛想走近瞄一眼,立刻遭到當頭棒喝。

              轉(zhuǎn)來轉(zhuǎn)去,轉(zhuǎn)到西南門。那是扇木門,右側(cè)有道豎形的裂縫,約一拃長,中間像被小刀挖過,有拇指寬,狀如一只狹長的細眼,我踮起腳,還是夠不著,看來是比我高的孩子干的。

              身后是處土院,堆著柴禾,碼得整整齊齊,再過去是人家的東門,半敞著,也許有人正從門后監(jiān)視,我不敢隨便搬動柴禾。

              劇場南邊臨河,我去河浜搜索了一圈,撿得幾塊半截磚頭。轉(zhuǎn)回去,門眼已被一個大孩子占領,也許那洞就是他挖的。

              無奈,只得在一旁干站。

              他故意激我,大呼好看。

              我讓他講講怎么好看。

              他說,兩個女的站在臺上,穿的衣服好看,頭上插的簪子好看,一扭一擺好看,后面的布景也好看。

              他沒文化,我已經(jīng)在私塾讀了一年,剛才在正門,看到海報上寫的是鹽城淮劇團,演的是《西廂記》。

              好不容易等到他大發(fā)慈悲,把門眼讓給我,墊好磚頭,站上去,勉強夠到,閉上左眼,拿右眼對著,卻是一片漆黑——門里有人擋著。

              難怪那大孩子放棄,他看不到了。

              好無奈。

              身后嘁嘁喳喳,來了兩個女的,年紀大些的,比我母親年輕,短發(fā),圓臉,藍洋布旗袍,年紀小些的,比我二姐大,長辮,瓜子臉,粉紅衫,走到我這里就不走了。她們想干什么?是劇場巡邏的?是拿我當小偷?

              不,我太小,她們眼里根本沒有我。柴禾堆南邊有塊空地,兩人擺開架勢,一比一畫,開始對唱。

              我不懂唱詞,只聽出幾句“喜鵲”,但曲調(diào)婉轉(zhuǎn),聲情并茂,索性倚在門上,當她倆唯一的觀眾。

              聽到后來,恍然,唱的是淮劇《梁山伯與祝英臺》,鎮(zhèn)上人談得最多的戲文,就是這出,另一出是《白蛇傳》。

              若干年后我查出這是《十八相送》的唱詞:

              祝英臺:書房門前一枝梅,樹上鳥兒對打?qū)ΑO铲o滿樹喳喳叫,向你梁兄報喜來。

              梁山伯:弟兄二人出門來,門前喜鵲成雙對。從來喜鵲報喜訊,恭喜賢弟一路平安把家歸。

              兩位女子唱罷《梁祝》,又唱了一陣歌曲,有幾支我熟悉,是《小放牛》《白毛女》《游擊隊之歌》《解放區(qū)的天》。然后,像完成了一次街頭演出,兩人擊掌慶賀,興高采烈地離開。無論是當時,還是現(xiàn)在,我都覺得她倆是受老天爺指派,特意前來為我一人表演,以安撫我功虧一簣、瀕于絕望后的失落。

              過了一段時光,中秋節(jié),私塾放假,那日下午,我又去了劇場,老地方,仍是西南門。謝天謝地,門眼還在,也沒有旁人,我隨身帶了兩塊泥磚,墊著正好。

              這回是建湖淮劇團,劇目是《秦香蓮》。

              因為縫隙太窄,角度又偏,只能看到半個戲臺,人物面對觀眾,于我僅是個側(cè)影。俗話說“門縫里看人——把人瞧扁了”,是說把人看小了,或者扁平化了。我倒不這么認為,反而覺得更聚焦,更詭秘。往小了說,有點像把兩掌并攏,從掌縫里瞧風景;往大了說,仿佛從兩壁夾峙的縫隙覷探藍天。無論如何,這是一個特殊的與眾不同的視角,你要是沒經(jīng)歷過,就很難理解什么叫山阻水隔的世外桃源,什么叫讓人嘆為觀止的“一線天”。

              干擾也有,中途有一位觀眾,大概是后排的,蹭到了門前,正好遮住我的視線。

              我比前番來得機靈,清了清嗓子,奶聲奶氣地求人家:“大叔,讓開一點好嗎?”

              門里的人聽到我的話,回頭瞟了一下,立馬移開了。

              《秦香蓮》的戲,我沒看過,但劇情聽過若干遍,打從抱在母親懷里起,到蹣跚學步聽鄰家婦女拉呱,到夏夜乘涼聽大人講故事。秦香蓮的丈夫陳世美進京趕考,中了狀元,招為駙馬。秦香蓮扶老攜幼,到京城尋夫。陳世美忘恩負義,不認賢妻,并派人謀殺。開封府包拯包大人主持正義,判陳世美死罪。公主與太后出面求情,包拯鐵面無私,最終將陳世美送上龍頭鍘。

              是日我看完全場,盡興而歸。

              是日我一步三跳,心花怒放。

              我怒放的心花中有一朵是:哪天我掙了錢,要買頭排的票,把他們劇場的戲挨個看完;如果錢有富余,就買好多張票,送給那些窮人的孩子。

              半個世紀后,我歷盡滄桑,風塵仆仆還鄉(xiāng)。像武陵人重訪桃花源,我去探望那座老劇場。是它,就是它。它還屹立在那里。外形雖然蒼老,這是不可避免的,但功能完好,不時還有演出。我大喜過望,向陪同的朋友提出想看一場淮戲。這是鄉(xiāng)愁,這是鹽阜大地的文化結(jié)晶,另一種生命的鹽分。朋友積極安排,錢嘛,自然不用我掏。我掏的是熱淚——沒有人知道,此刻,我又變回了那個從門縫里看戲的小男孩。

            (責編:李雨潼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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